角逐大位者應有的氣度與品格 —從台北市長柯文哲關於動物的言行說起
by 黃俊倫


 8月20日深夜至21日下午之間,農委會動植物防疫檢疫局(以下簡稱「防檢局」)高雄分局將海關查獲、並依行政法規規定移交給該分局作進一步事後處理的154隻走私貓隻,分2批人道銷毀(亦即撲殺)完畢


從現行法令來看,防檢局高雄分局此舉毋庸置疑是依法行政;而且走私貓隻身上可能帶有各種病毒,尤其是人類若感染且病發致死率可達100%的狂犬病病原「麗莎病毒」,潛伏期可長達數年,現有檢疫機制根本無法長期收容觀察,若不將狂犬病病原自走私源頭加以阻斷,萬一疫情傳開,可能會對台灣估計達上百萬隻的流浪貓狗、甚至是石虎之類的貓科保育類動物造成前所未有的浩劫,就算防檢局高雄分局的主事者再怎麼不得已或偏愛特定動物,還是必須忍痛將這154隻所謂的品種貓人道銷毀完畢。


但,粗淺地說,由於現代大眾民主體制容許、甚至鼓勵思想及意識形態的多元,因此社會輿論現代大眾民主體制下的公共政策,以及主事者依法令及職權職掌、針對具體案件所做出的各種行政決定,意見自然難以完全一致,有複數意見才是常態。本次「154隻走私貓隻遭人道銷毀」事件當然也無法自外於此一大勢,雖然不乏專業人士及網路鄉民支持農委會依法行政,並提出專業或直觀的見解;但由於防檢局高雄分局執行人道銷毀行動時適逢「國際流浪動物日」,因此挑動動保及愛貓人士的心弦,不僅這些動保及愛貓人士在防檢局高雄分局執行前透過包含向總統府請願在內的各種方式,表達「請讓這些貓活下來」的意願,在防檢局高雄分局執行後,某些政黨、演藝界及文化界中人也加入動保及愛貓人士的陣容,對防檢局高雄分局此舉展現出痛心疾首的姿態,甚至砲火四射、強力批判。


而最晚在2018年連任後與民進黨政府幾近分道揚鑣、並在之後自立「台灣民眾黨」山頭,角逐2024年中華民國總統大位的意欲已達人盡皆知程度的台北市長柯文哲,正是對農委會防檢局高雄分局本案砲聲隆隆的政界代表性人物之一。柯市長於防檢局高雄分局執行完畢後的當天晚間,在個人臉書帳號發文,開門見山稱「不能善待動物,不算是進步的國家」,並非難蔡英文總統與民進黨政府,聲稱「自認為文明國家,必須思考有沒有更好的做法,不能只為了方便而任意處置其他物種生命」。


不過,柯市長看似藉本案關心走私動物權益的舉動,看在長期檢視其言行的各方人士眼中,卻恰好是柯市長言行不一的又一例證。


例如台灣基進黨新聞部副主任陳子瑜在柯市長發文後旋即在臉書發文回擊,以2019年柯市長赴環南市場視察時,自承「看到老鼠跑來跑去,更糟糕的是貓躺在旁邊睡覺,我都很想把那隻貓踹下去」的言論為例,指稱柯市長的言行不一,背後其實只有一個目的:找議題攻擊蔡英文。另外,台北市議員黃郁芬以台北動物之家遷建案為切入點,質疑柯市長保護動物言行不一,柯市長在4個月前提及該遷建案時,批評因為建材原料漲價及缺工等因素,導致改建預算飆漲1億元,北市府動保處為避免最高層再度震怒而提出修正案,準備削減空間達700坪,但不只黃副市長對修正案仍不滿意、指責動保處在動物之家遷建案挾市議會自重,柯市長更被爆料稱其近日針對動物之家遷建案再度震怒,說「澎湖蓋個民眾設施才1億多,台北動物蓋這麼好幹嘛!」,決定暫緩遷建案,並將遷建案暫緩的原因歸咎於「中央政策失調,導致營造成本飆升」


另外,除了台灣最大的BBS站「批踢踢實業坊」有網友挖出六都撲殺流浪動物的數據、質疑台北市是否是六都撲殺流浪動物數的第一名;柯市長2019年時在里長座談會時,面對里長向他抱怨「鴿子太多,鴿糞及寄生蟲擾民」,竟然當場半戲謔地回答「可以抓來做烤乳鴿」,事後才改口說「動保處說他們不能抓鴿子,因此理想狀態是呼籲大家不要在公園餵鴿子」,這件事情也被網友挖出來檢視。


而柯市長面對以上各種言行前後不一的檢視與批判,竟然在8月23日市府例行防疫記者會中,推給他所謂的「凡是總統發臉書,本人第二天就會遭受相當有計畫的組織媒體攻擊」,並宣稱「這已經是一貫SOP,顯然民進黨也很重視SOP」,很顯然沒有面對過去自己涉及動物諸多言行與現在主張的矛盾、進而反躬自省的勇氣,反而責怪那些批評檢視他過往言行的人是民進黨所豢養的網軍、進行有組織有計劃的攻擊。


坦白講,柯市長在這一系列事件當中,至少有2個問題點。其一,他在宣稱重視動物權益的外皮底下,是不是真的尊重人類以外明顯較他弱勢得多的其他生靈,是個非常值得商榷的問題。其二,一個人盡皆知有意挑戰中華民國總統大位的政治人物,沒有勇氣面對公眾檢視他的過往言行、反而條件反射式的將指控指向特定政黨與網軍的攻擊,若具有這樣性格的人真的更上一層樓,對台灣社會而言是好是壞?


先講第一個問題。


以粗淺的心理學—尤其是關於反社會人格、甚至是犯罪心理學方面的理論及研究成果來講,反社會人格者最初向外展現其人格特質、或者未來的犯罪者展現其犯罪傾向的第一步,有一定比例的人是先從欺凌、甚至虐待對他而言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動物—例如在一般社會通念下被視為寵物的貓、狗、鳥、兔之流開始的,等到手法熟練以後,再一點一點地將欺凌虐待的對象升級到更大型的動物,最後則是對比他弱勢的人從事非行、甚至是犯罪行為。而且此般從非行到犯罪的升級過程(若行為人所在國在其成長期間就存在動物保護法、且對虐待動物課以刑責,那就是徹底的犯罪行為了),不一定只發生在低學業成就或低社經地位者,高學業成就或社經地位者,若成長過程中家庭等教育環境有所不備、或過份偏重學業之類的單向度,一樣有可能會生成反社會或潛在的犯罪人格。


雖然筆者很不願意往壞的方向作猜測,但筆者從柯市長的言行軌跡猜想,他很有可能也是過去幾十年間台灣高中以下教育體系偏重升學導向,家庭、學校及社會教育長期忽略升學以外包含人格養成及情感在內的其他教育內容的受害者,可能柯市長在成長過程以來很少有人教他要愛惜動物,否則他在對一般社會通念下普遍受人喜愛的動物有憐憫之心的情況下,不會漫不經意地講出「看到懶散且不抓老鼠的貓,很想往牠的肚子踹下去」之類的話來。


再來是第二個問題。


正常的政治人物理當較普通人有更高的容忍批評的雅量,也不應該非難社會公眾檢視其過往至今言行軌跡的行為,尤其是已經取得一定公職民代身份、已經有權力與影響力在手,甚至是有意較現在更上一層樓的政治人物,如果不能對有權力或想取得更多權力的政治人物進行檢視與批評,則社會輿論與民意的監督將形同虛設、淪為歌功頌德的工具,這對一個社會是福是禍?而柯市長在這一連串事件中的反應又是如何?是願意接受批評檢視,抑或是抗拒或甚至推諉塞責?很明顯是趨向後者。


若加上近日柯市長延攬前高雄市市長韓國瑜團隊要角—前高雄市輪船公司董事長黃文財進入台灣民眾黨擔任直屬於主席的媒體總監一職,展現柯市長吸收韓粉,甚至複製當年韓流生成的模式的企圖心來看,很顯然柯市長心中對民意的態度也有可議之處。


從柯市長長期的言行軌跡看來,像他這樣的政治人物本心並不存在「直接傾聽民意」這回事—遑論在民意檢視其過往言行、或批判其當下政策舉止時虛心反省,相反的,柯市長很顯然以為操弄網軍帶動網路聲量的模式可以放諸四海皆準,認為網路之外的民意也能夠用類似韓粉生成壯大的手法帶動起來,只要能夠創造出足夠的聲量,不論反對者立論有沒有道理,用更多的聲量壓過去,這樣就能穩操勝券。也因此,當他自認為遭到輿論攻擊時,會認為對方是有組織且有SOP的網軍,其實這很有可能也是「以己度人」心態的反映。


但這樣的操作方法輕則會消耗掉一個社群媒體或討論場域長期所累積的言論公信,讓該社群媒體或討論場域徹底一言堂化—例如台灣最大的BBS站「批踢踢實業坊」的八卦版,現在已經儼然成為民眾黨與柯市長支持者獨大的場域;重則會使得一個社會的公共場域失去其自然生成公眾輿論的機能,尤其是如果不喜歡被批評檢視及監督的當政者掌握整個國家的權力時,他有太多的權力工具可以逼使反對他的人噤聲,香港近幾年包含言論及出版自由在內,公眾基本權利整體的急遽惡化就是再明顯不過的案例。如果2024年真的讓目前已經甚囂塵上的柯韓配入主總統府,未來台灣的公共輿論及各種相關的公民基本權利會如何發展?讀者不妨好好想想。


坦白說,面對有些刻意炒話題以試圖製造聲量的人,筆者有些時候會有「冷處理、讓他自然失卻聲量」的念頭,但若放置不管、讓錯誤的觀念擴大曝光,甚至吸引到更多類似人格特質傾向的人支持,對社會會是更大的災禍,這是筆者對柯市長矛盾情結的根源。而且,本文所提及的幾個問題,還只是柯市長目前已經展露出的諸多問題的冰山一角,柯市長連台北市在本土疫情爆發以來難得出現當日新增病例數歸零的成績,在臉書發文慶祝後,都還要把「全國」「全體國人」之類的字樣修掉,加上他過往的「兩岸一家親」、以及他在武漢肺炎疫情爆發前堅持繼續與中國上海市共同舉辦雙城論壇等種種言行軌跡來看,柯市長修文的動機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上一個言必稱兩岸的前台北市長兼前中華民國總統,在任8年期間從經濟、國防及國家安全等各方面弱化台灣不遺餘力,導致接任者在擘畫壯大台灣的大計前,還必須從他的爛攤子先開始收起,卸任後更是自甘為中國在台傳聲筒,加上未來5到10年間很可能是決定台灣未來上百年命運的關鍵節點,如果2024年再選出一個類似馬前總統般的人物出任中華民國總統,很可能會讓台灣未來萬劫不復,誰能擔保柯市長不是這樣的人?相信跟筆者一樣有類似憂慮的人,在台灣應該不是極少數才是。



作者:黃俊倫

1980年代出生,台灣人,成長於民主化的台灣,知識界的雜食動物,平時觀察政經社會及國際等議題、也慢慢建構出屬於自己的世界觀與對各項議題的觀點,目前正在磨練「更精鍊地用自己的文字將觀察後的想法與觀點表達出來」的技藝,同時一邊工作、一邊為了獲取各種資格身份而努力,以努力不讓自己變得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