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參政的迷思:從黃士修冷嗆王婉諭談起
by 蔡宜文


我不喜歡王婉諭,現在講這個是不是很逆風——我並沒有討厭這個人,我沒有跟他相處過,我也沒有討厭他所支持的價值(雖然有些看起來跟他所屬的政黨很互斥)。我的不喜歡是來自我很個人的問題,而且應該很多人都知道,就是我只要看到以母親作為認同政治的出發點,就會感到渾身不適,這是我的心魔,從以前到現在,任何一種以「下一代」為號召或是強調母親角色的政治參與,包含社運,都會讓我身心靈全方位感受到不適。


當然,畢竟我不是柯文哲。我並沒有覺得我的不適必須要偉大到要影響別人的政治判斷,或是這個世界要繞著我打轉,我人生目前為止也為了這個心魔耗盡約人生一半的力氣用各種方式來處理。現在已經是相對而言比較好的時候了,我之所以這麼說,只是要先講明我自己的立場,這樣接下來我的言論,大家可以知道我是有前面那一個情緒存在的(所以也可以因此跳過)。


無論如何我當然都無法接受黃士修的言論,可是當所有人以母親的身分去定位王婉諭的時候,其實透露出一種很可怕的假設,那就是「因為王婉諭不是為了追求政治權力而從政,所以他才值得這麼多人幫他站出來」。


而這不僅僅出現在王婉諭當中,從林艾德那篇文章中我們可以看到方素敏不是為了代夫出征,但是為了女兒、阿嬤;而田秋堇也是必須要為了孩子乃擴大到所有的孩子來從政。當然林艾德跟陳孟秀的文章,我能夠理解他們的善意,也相信他們並沒有這個意思。但這其實不僅僅是方素敏、王婉諭,而是一直以來,台灣的女性政治人物,必須要被母親化或是女兒化,陳菊要成為花媽,管碧玲要成為管媽,或是在最近的好幾篇文章中蔡英文被描寫成跟李登輝的父女情,來描述某種台灣價值的承接。


好像女性自己想要擁有政治權力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是的,小燈泡的事件是個悲劇,王婉諭或許正因此為契機,所以才會從政,但同時他本人不能也想要以及渴望政治權力嗎?小燈泡的悲劇乃至於整個社會、體制需要去被衝撞的部分,跟王婉諭本人的慾望為什麼必然要有衝突?


為什麼最終王婉諭必須要被描述成一個不得不從政的女人?如果沒有小燈泡事件就安於當個「普通媽媽」不想碰政治的女人?


無論王婉諭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從政(以及持續到現在),他都不應該受到黃士修以一種故意提起事件的方式羞辱,以及忽略他的主體性。無論他是因為小燈泡,或不是因為小燈泡從政,都不應該。


我也說了,我這樣的想法,是存在著我的心魔,雖然這個心魔是「個人的」但也並非沒有社會的因素存在,其中一個因素我想就是過度將母親這個角色神聖化,而附加給他們許多負擔,而當有母親無法負擔這個角色的時候,很多時候會將這個壓力轉嫁到小孩身上。去檢討社會如何一再強化母親這個角色的神聖性,並不代表否定母親這個角色的愛、無私與奉獻,也要看到他們有多少不去愛、不無私、不奉獻的可能。

作者:蔡宜文

七年級生,清大社會博士生,前上班族,斜槓家庭主婦、自宅警備員、自由作家。研究興趣為戀愛和情感教育。養了兩隻狗,和一堆植物,熱愛庸俗的小說、戲劇,對宮宅鬥成癮,故關心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