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流行自焚」是如何開始的?
by 余止

圖片取自:維基百科

柯文哲市長於前(23)日出席活動中,提出「西藏喇嘛流行自焚,造成中共很大的困擾」的說法,馬上引發如西藏台灣人權連線理事長札西慈仁、立法委員林昶佐等人的強烈抗議。(詳見新聞連結

然而,面對排山倒海的抗議浪潮,柯文哲只冷回了一句「自焚是很爛的抗議方法」,不只展現柯文哲市長其文化素養低落,其冷處理的態度,更引起了輿論上的軒然大波。

為什麼自焚?源於「被中國壓迫」

對許多台灣人來說,圖博人(Tibet)使用「自焚」作為政治訴求的手段仍是一個謎。到底自焚是如何開始的?圖博人背後的政治訴求是什麼?

其實,圖博人自焚背後有政治、宗教兩個面向,但都源自於「圖博被中國人壓迫的歷史」。

根據知名圖博學者李江琳的說法,圖博民族主義(Tibetan nationalism)的生成要從近代的「拉薩戰爭」開始,而拉薩戰爭的背景,更要起於中國在1950年代和西藏簽訂的「和平協議」。

1959年3月中國人民解放軍與藏族軍民在藏區發生的嚴重武裝衝突,以拉薩最為激烈,
直接導致約120萬藏人非正常死亡。

中國共產黨在簽訂「和平協議」並佔領藏區後,開始進行所謂的「改革」。在「改革」過程中,共產黨的「無神論」和藏人虔誠的宗教信仰之間產生了衝突,加上共產黨收繳民間武器、摧毀藏人寺院、搜刮寺院財產等行為,更使得漢人和藏人之間產生了高度的不信任。

另外,中國也將當時「大躍進」的運動風潮,帶到了非「和平協議」保護的四川、青海地區,並以「破除信仰」之名要求當地的藏傳佛教僧人還俗。這樣的行為,更讓四川、青海早於衛藏地區,發生了全面性的暴亂。

在這樣的脈絡下,受到「和平協議」保護的衛藏地區,衝突也將一觸即發。面對升高的緊張情勢,被視為精神領袖的「達賴喇嘛」-丹增嘉措十四世,在大臣的建議下,於深夜中翻越喜馬拉雅山,倉促到了印度的達蘭薩拉建立藏人流亡政府,並至今在印度政府的保護下經過了60年。

自焚並不是「危害公共安全」

然而,在青年達賴喇嘛後面的,卻是藏區全面性的「拉薩戰爭」,以及隨之而來的鎮壓和文化大革命等歷史事件。這些事件,更使得被視為「阿彌陀佛」轉世的十世「班禪喇嘛」受到中共監禁,並爆發了十一世班禪喇嘛的轉生爭議。

十一世班禪喇嘛根敦確吉尼瑪(Gedhun Choekyi Nyima)在1995年年僅六歲的時候被中國當局逮補,成為全球最年輕的政治犯。

其實在達賴喇嘛流亡的前40年間,並沒有爆發所謂的「連環自焚」事件。連環自焚事件的開始,反而是在2008年「西藏騷亂」後才開始全面發生。

在2008年的「西藏騷亂」中,有數百名藏人被打死、五千多人被捕、一千多人被失蹤。中國軍警也在鎮壓過程中,故意從藏人家中搜出達賴喇嘛的照片,並命令藏人用腳去踩踏達賴喇嘛的照片,以表達不尊敬之意。

在這樣激烈的抗爭過程中,圖博人發展出了新的抗議策略-「自焚」,甚至根據圖博作家安樂業的說法,自焚在當時的氛圍中「幾乎成為一種人人運動」。截至2017年11月,已有約126人自焚身亡。

當時十分「普遍」的焚身運動訴求有三項:西藏自由、允許達賴喇嘛返回拉薩、西藏復國。除此之外,「自焚」這個行為更有宗教層面的意義,因為自焚被視為能達到身體虛無且靈魂不滅的「涅槃」境界。《妙法蓮花經》(蓮華經?)中是這樣記載佛祖和眾菩薩如何看待焚身的:

「諸佛同時又讚嘆地說:『善男子,你焚身供佛的布施,乃是第一的布施,在一切布施之中,這種供養是最尊最上的。』用色身來供養佛,就是成就法身的因緣。諸佛讚嘆一切眾生喜見菩薩之後,皆不講話了。」

《妙法蓮花經》中記載,諸佛同時又讚嘆地說:『善男子,你焚身供佛的布施,乃是第一的布施,在一切布施之中,這種供養是最尊最上的。』用色身來供養佛,就是成就法身的因緣。

所以,藏人使用自焚作為其抗議手段,不只是政治的手段,更有宗教上「純潔」的象徵。也因此在目前公布的錄影中,可以看到自焚時,周圍的藏人並不設法救援,甚而拋出「哈達」,以表崇敬之意。

柯文哲不懂的事

圖博人選擇「自焚」的方式,也許並不是面對中國「極權統治」的最佳方式。正如同達賴喇嘛所說:「每一個藏人的生命都對西藏有很大價值。儘管形勢非常困難,我們仍應使生命長久,堅定而不迷失更長遠的目標。」

但是「以肉身化為火炬」的精神,仍然十分令人感佩,這種行為不只有政治面上的意義,更具有宗教信仰上的高度。「自焚」代表的是為了民族、宗續存續而無路可走的西藏人,不惜點燃自己的身軀化作供燈,以維護自己的信仰和尊嚴的精神。

然而,對於已經處處展示充滿「刻板印象」的「老白目」柯文哲市長,自焚這個崇高行為的「理想性」,可能已經超過他淺薄的理解範圍了,也許他所謂「公共安全」的說法,只是在考慮怎麼維護中國的「極權統治」吧。

作者:余止

全職笨蛋,兼職文字工作者,將政治視為一種平凡不過的工作,自我認同是一名失學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