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白色迷霧中的群體療傷
by 穀雨

 

(照片取自:返校電影版臉書專頁


這幾年影視界吹起IP風,角色授權成為顯學,讓同一個故事或人物如同三菱鏡一般投射出不同色彩。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遊戲、電影、影集三棲皆成績亮眼的《返校》。


穀雨自己從最早發行的遊戲開始就受到這個故事的吸引,算是個遊戲生手的我,常常深夜拿著手機努力滑呀滑,可憐的「學姊」卻老是在前往輔導室的長廊上,逃不過怪物的追殺慘遭不測…...。由於情節錯綜複雜,關卡設計也無法輕易突破,網路上的高手玩家與實況主就分享了許多劇情攻略與試玩直播,光是分集介紹的影片和達人專欄就十分精彩,有種集體二創的活力氛圍。遊戲本身敘事婉約、如泣如訴,極為細膩的視覺與聽覺設計造就深刻的體驗,也因此榮獲有「獨立遊戲界奧斯卡獎」之稱的IndieCade。雖然它是一個架空的故事,但赤燭團隊一開始就設定其背景為白色恐怖時代,本土化的鮮明元素反而埋下將來拓展更多元媒介的種子。




到了2019年改編的同名電影,更是令大家引頸期盼。為了滿足玩家與非玩家的觀點,導演與編劇事前做足了功課,在改編與剪接時嘗試許多版本,也找來沒有玩過遊戲的觀眾實驗過多次,才在原故事之上開出了更燦爛的花。電影成為實體化的視覺,更是把六○年代壓抑的校園風貌還原到極致。進到戲院才發現,原來大螢幕延伸融入漆黑的影廳,竟巧妙地製造出一種「登入線上」的效果,在那當下我們不只是觀眾,我們成為遊戲中的人物,或者是說,進入角色們所身處的那個既陌生又有點熟悉的世界。



隨著劇情的發展,導演加入更多白色恐怖時代的細節鋪陳,也讓觀眾透過不同視角,更了解每個角色的行動在今日看來會覺得不可思議,在當時卻可能是逼不得已的選擇。在那樣政治氛圍籠罩之下,所有渴望自由的人們或許大多只能保持緘默,或選擇性遺忘。尤其是主角們在死後〈或瀕死〉依然被困在恐怖校園中的無限迴圈,隨時被追殺與不明回憶擠壓的空間,令人覺得了無生機。在這樣的絕望中,「學姊」最後卻能勇敢選擇突破重圍,幫助「學弟」逃出結界,更讓人看見劃破黑暗的光。被圈粉的穀雨本人就邀朋友進電影院刷了三次,每一次都能重新在演員表演、美術場景、音效與音樂中發掘新的體驗。它或許不是一部令人隨時神經緊繃的驚悚片,片中所傳達的卻是令人細思極恐的桎梏,以及對得來不易的自由該好好珍惜的領悟。引人入戲的劇情安排讓《返校》電影熱潮席捲全台,狂掃2.6億票房,成為當年最夯話題,也風光抱回金馬獎五大獎項!




在全世界被疫情攪得七葷八素的2020年夏天,《返校》的真人實境體驗展在松菸文創園區推出。穀雨當然也沒有錯過這個有趣的活動,還幸運地排到了當日第一組入場。參觀進行的方式與一般的展覽不同,一次由6至8位觀眾一起牽著紅繩入場,沿途會有不同的角色在你經過的場景實境演出。當日同組的朋友都是看過電影的觀眾,可能有幾位也是玩家,就算知道劇情將如何發展,一路上還是會被演員精湛的演出震撼到!尤其穀雨觀察到,反而年輕的朋友更是對「教官」的角色十分介意,即使在他們生長的年代已經解嚴了。﹝這場屬於展覽性質不是鬼屋喔,不過還是有些朋友覺得體驗的過程像經過鬼屋就是了。﹞身處仿遊戲與電影布置的實境裡,想像那個年代的人們真切處於這樣令人窒息的空氣中,對他們來說一點都不是遊戲。我們還知道大約何時結束這場惡夢,而他們卻連下一步可能會發生甚麼都不曉得。也許只是看了幾本書、說了幾句話,從此就被吞噬在莫名的白色迷霧中。



在實境展上看到了公視即將上映《返校》影集的消息,雖然也令人期待,但內心暗暗覺得遊戲與電影都講出了許多故事了,還會有甚麼新橋段嗎?結果從今年12月開播以來,每一集的推陳出新都讓我覺得驚喜!影集的背景設定在解嚴後已經有了總統直選的1999年,生活出狀況而遇上瓶頸的劉芸香,跟著母親來到「三十年不變」的金鑾小鎮,卻發現了這所保守到有點異常的學校─翠華中學,裡面不為人知的過去。謎樣學姊「方芮欣」的魂魄隨著人們的傳言、召喚、懸念、期待…重返校園。曾經被學姊挽救保住一命的學弟「魏仲廷」,成為失魂落魄、隨時恐懼著甚麼的浪人,而在劉芸香身邊出現的人們,更像是三十年前方學姊際遇的翻版。方學姊真的是回來復仇的嗎?劉芸香真的會因為憂鬱症而被「抓交替」嗎?如此相似又迥異的兩人,她們的命運會因此交織嗎?在此穀雨就善盡保密責任,請大家自己上公視頻道或公視+ APP觀賞囉!




影集蘊含許多細膩巧思的改編讓人更加深思許多處境,其實每個世代都有其當代的議題,在戒嚴時代個人躲不過國家機器的監視操弄,在看似更加開放接近千禧年的三十年後,卻還是有許多被列為禁忌的話題,比如說對精神疾病的汙名化與推諉,即使到如今還是有許多有待改善的地方。當網路時代來臨,資訊的流通讓一切看似自由開放,然而在這樣的透明表象中,是否蟄伏著不同的黑暗?霸凌、窺視、告密、忌妒、猜疑、控制…...,這些我們心底的小惡魔其實從未消失,只是餵養著他們的黑暗不同。劇中在學校表現不夠好的學生,會被要求戴上「鬼牌」,而為了擺脫鬼牌,人們其實會做出許多連自己都驚訝的事!如果說電影裡的「鬼」在校園裡遊蕩,影集裡的「鬼」就在每位自厭自卑自我懷疑的角色心中。好在我們手中有筆、心中有詩,就像方學姊曾經收到張老師的白鹿玉珮,在她即將被幽冥吞噬的時候依然散發著光,讓我們常常問起「我是誰」、「我在哪裡」、「我要做甚麼」。好在我們有「程文亮」,這樣可愛的同伴角色,在人言可畏的禁忌小鎮中,我們依然可以保有心中的溫暖。



作者: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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